太祖纪七
乾化二年正月,宣:“上元夜,任诸市及坊市各点彩灯,金吾不用禁夜。”近 年以来,以都下聚兵太广,未尝令坊市点灯故也。甲申,以时雪久愆,命丞相及三 省官群望祈祷。诏曰:“谤木求规,集囊贡事,将裨理道,岂限侧言。应内外文武 百官及草泽,并许上封事,极言得失。”以丁审衢为陈州,而审衢厚以鞍马、金帛 为谢恩之献,帝虑其渔民,复其献而停之。封保义节度使王檀为琅琊郡王。命供奉 官硃峤于河南府宣取先收禁定州进奉官崔腾并傔从一十四人,并释放,仍命押领送 至贝。腾,唐户部侍郎洁之子也。广明丧乱,客于北诸侯,为定州节度使王处存所 辟,去载领贡献至阙。未几,其帅称兵,遂絷之。至是,帝念宾介之来,又已出境, 特命纵而归焉。丙戌,有司以孟春太庙荐享上言,命丞相杜晓摄祭行事。丙申夕, 荧惑犯房第二星。
二月庚戌,中和节,御崇勋殿,召丞相、大学士、河南尹,略封讫,于万春门 外庑赐以酒食。《五代会要》,二月,追封故魏博节度使罗宏信为赵王。癸丑,敕 曰:“今载春寒颇甚,雨泽仍愆,司天监占以夏秋必多霖潦,宜令所在郡县告喻百 姓,备淫雨之患。”庚申,御宣威殿开宴,丞相洎文武官属咸被召列侍,竟日而罢。 壬戌,帝将巡按北境,中外戒严,诏以河南尹、守中书令、判六军事张宗奭为大内 留守。中书门下奏,差定文武官领务尤切宜扈驾者三十八人。诏工部尚书李皎、左 散骑常侍孙骘、右谏议大夫张衍、兵部侍郎刘邈、兵部郎中张俊、光禄少卿卢秉彝 并令扈跸。甲子,发自洛师,夕次河阳。《通鉴》云:至白马屯,赐从官食,多未 至,遣骑趣之于路。左散骑常侍孙骘、右谏议大夫张衍、兵部郎中张俊最后至,帝 命扑杀之。乙丑,次温县。丙寅,次武陟。怀州刺史段明远迎拜于境上,其内外所 备,咸丰霈焉。丁卯,次获嘉。戊辰,次卫州之新乡。己巳,晨发卫州,夕止淇门, 内衙十将使以十指挥兵士至于行在。辛未,驻跸黎阳。癸酉,发自黎阳,夕次内黄。 甲戌,次昌乐县。丁丑,次于永济县。青州节度使贺德伦奏,统领兵士赴历亭军前。 戊寅,至贝州,命四丞相及学士李琪、卢文度、知制诰窦赏等十五人扈从,其左常 侍韦戬等二十三人止焉。己卯,发自贝州,夕驻跸于野落。
三月庚辰朔,次于枣强县之西城。《通鉴》:辛巳,至下博南,登观津冢。赵 将符暕引数百骑巡逻,不知是帝,遽前逼之。或告曰:“晋兵大至矣!”帝行幄, 亟引兵趣枣强,与杨师厚军合。丙戌,镇、定诸军招讨使杨师厚奏下枣强县,车驾 即日疾驰南还。丁亥,复至贝州。庚寅,杨师厚与副招讨李周彝等准诏来朝。辛卯, 诏丞相、翰林六学士、文武从官、都招讨使及诸军统指挥使等,赐食于行殿。壬辰, 命以羊酒等各赐从官。甲午,幸贝州之东闉阅武。乙未,帝复幸东闉阅骑军。敕以 攻下枣强县有功将校杜晖等一十一人,并超加检校官,衙官宋彦等二十五人并超授 军职。丙午,次济源县。诏曰:“淑律将迁,亢阳颇甚,宜令魏州差官祈祷龙潭。” 戊申,诏曰:“雨泽愆期,祈祷未应,宜令宰臣各于魏州灵祠精加祈祷。”《五代 会要》:三月,诏曰:“夫隆兴邦国,必本于人民;惠养疲羸,凡资于令长。苟选 求之逾滥,固抚理之乖违。如闻吏部拟官,中书除授,或缘亲旧所请,或为势要所 干,姑徇私情,靡求才实,念兹蠹弊,宜举条章。今后应中书用人及吏部注拟,并 宜省籓身之才业,验为政之否臧,必有可观,方可任用。如或尚行请说,犹假货财, 其所司人吏,必当推穷,重加惩断。”
四月己酉,幸魏州。金波亭,赐宴宰臣、文武官及六学士。甲寅夕,月掩心大 星。丙辰,敕:“近者星辰违度,式在修禳,宜令两京及宋州、魏州取此月至五月 禁断屠宰。仍各于佛寺开建道场,以迎福应。”己未,次黎阳县。《通鉴》:乙卯, 博王友文来朝,请帝还东都。丁巳,发魏州。己未,至黎阳,以疾淹留。东都留守 官吏奉表起居,赐丞相、从官酒食有差。己巳,至东都,博王友文以新创食殿上言, 并进准备内宴钱三千贯、银器一千五百两。辛未,宴于食殿,召丞相及文武从官等 侍焉。帝泛九曲池,御舟倾,帝堕溺于池中,宫女侍官扶持登岸,惊悸久之。制加 建昌宫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开封尹、博王友文为特进、检校太保,兼开 封尹,依前建昌宫使,充东都留守。戊寅,车驾发自东京,夕次中牟县。
五月己卯朔,从官文武自丞相而下,并诣行殿起居,亲王及诸道籓帅咸奉表来 上。庚辰,发自郑州,至荥阳,河南尹魏王宗奭望尘迎拜;河阳留后邵赞、怀州刺 史段明远等逦迤来迎。夕次汜水县,帝召魏王宗奭入对,便于御前赐食,数刻乃退。 壬午,驻跸于汜水,宰臣、河南尹、六学士并于内殿起居,敕以建昌宫事委宰臣于 兢领之。《五代会要》:其年六月,废建昌宫,以河南尹、魏王张宗奭为国计使, 凡天下金谷兵戎旧隶建昌宫者,悉主之。癸未,帝发自汜水,宣令邵赞、段明远各 归所理。午憩任村屯,夕次孝义宫。留都文武礼部尚书孔续而下道左迎拜。次偃师。 甲申,至都,文武臣奉迎于东郊。渤海遣使朝贡。宰臣薛贻矩抱恙在假,不克扈从, 宣问旁午,仍命且驻东京以俟良愈。及薨,帝震悼颇久,命雒苑使曹守珰往吊祭之, 又命辍六日、七日、八日朝参,丞相、文武并诣上阁门进名奉慰。丁亥,以彗星谪 见,诏两京见禁囚徒大辟罪以下,递减一等,限三日内疏理讫闻奏。《五代会要》: 彗星见于灵台之西,至五月始降赦宥罪,以答天谴。又云:五月壬戌夜,荧惑犯心 大星,去心四度,顺行。司天奏:“大星为帝王之星,宜修省以答天谴。”诏曰: “生育之人,爰当暑月,乳哺之爱,方及薰风。傥肆意于刲屠,岂推恩于长养,俾 无殄暴,以助发生。宜令两京及诸州府,夏季内禁断屠宰及采捕。天民之穷,谅由 赋分;国章所在,亦务兴仁。所在鳏寡孤独、废疾不济者,委长吏量加赈恤。史载 葬枯,用彰轸恤;礼称掩骼,将致和平。应兵戈之地,有暴露骸骨,委所在长吏差 人专攻收瘗。国疠之文,尚标七祀;良药之市,亦载三医。用怜无告之人,宜征有 喜之术。凡有疫之处,委长吏检寻医方,于要路晓示。如有家无骨肉兼困穷不济者, 即仰长吏差医给药救疗之。辛卯,诏曰:“亢阳滋甚,农事已伤,宜令宰臣于兢赴 中岳,杜晓赴西岳,精切祈祷。其近京灵庙,宜委河南尹,五帝坛、风师雨师、九 宫贵神,委中书各差官祈之。”《通鉴》:闰月壬戌,帝疾甚,谓近臣曰:“我经 营天下三十年,不意太原余孽更昌炽如此!吾观其志不小,天复夺我年,我死,诸 兒非彼敌也,吾无葬地矣!”因哽咽,绝而复苏。帝长子郴王友裕早卒。次假子友 文,帝特爱之,常留守东都,兼建昌宫使。次郢王友珪,其母亳州营倡也,为左右 控鹤都指挥使。次均王友贞,为东都马步都指挥使。帝虽未以友文为太子,意常属 之。六月丁丑朔,帝命敬翔出友珪为莱州刺史,即命之官。已宣旨,未行敕。时左 迁者多追赐死,友珪益恐。戊寅,友珪易服微行入左龙虎军,见统军韩勍,以情告 之。勍亦见功臣宿将多以小过被诛,惧不自保,遂相与合谋。勍以牙兵五百人从友 珪杂控鹤士入,伏于禁中;夜斩关入,至寝殿,侍疾者皆散走。帝惊起,问:“反 者为谁?”友珪曰:“非他人也。”帝曰:“我固疑此贼,恨不早杀之。汝悖逆如 此,天地岂容汝乎!”友珪曰:“老贼万段!”友珪仆夫冯廷谔刺帝腹,刃出于背。 友珪自以败氈裹之,瘗于寝殿,秘不发丧。遣供奉官丁昭溥驰诣东都,命均王友贞 杀友文。己卯,矫诏称:“博王友文谋逆,遣兵突入殿中,赖郢王友珮忠孝,将兵 诛之,保全朕躬。然疾因震惊,弥致危殆,宜令友珪权主军国之务。”韩勍为友珪 谋,多出府库金帛,赐诸军及百官以取悦。辛巳,丁昭溥还,闻友文已死,乃发丧, 宣遗制,友珪即皇帝位。友珪葬太祖于伊阙县,号宣陵。《五代史补》:太祖硃全 忠,黄巢之先锋。巢入长安,以刺史王铎围同州,太祖遂降,铎承制拜同州刺史。 黄巢灭,淮、蔡间秦宗权复盛,朝廷以淮、蔡与汴州相接,太祖汴人,必究其能否, 遂移授宣武军节度使以讨宗权,未凡灭之。自是威福由己,朝廷不能制,遂有天下。 先是,民间传谶曰:“五公符”,又谓之“李淳风转天歌”,其字有“八牛之年”, 识者以“八牛”乃“硃”字,则太祖革命之应焉。太祖之用兵也,法令严峻,每战, 逐队主帅或有没而不反者,其余皆斩之,谓之:“跋队斩”。自是战无不胜。然健 兒且多窜匿州郡,疲于追捕,因下令文面,健兒文面自此始也。《五代史阙文》: 世传梁太祖迎昭宗于凤翔,素服待罪,昭宗佯为鞋系脱,呼梁祖曰:“全忠为吾系 鞋。”梁祖不得已,跪而结之,汗流浃背。时天子扈跸尚有卫兵,昭宗意谓左右擒 梁祖以杀之,其如无敢动者。自是梁祖被召多不至,尽去昭宗禁卫,皆用汴人矣。 臣谨案:梁祖以天复三年迎唐昭宗于岐下,岁在甲子,其年改天祐,至国初建隆庚 申岁,才五十六年矣,然则乾德七十岁人皆目睹其事。盖唐室自懿宗失政,天下乱 离,故武宗以下实录,不传于世。昭宗一朝,全无记注。梁祖在位止及六年,均帝 朝诏史臣修梁祖实录,岐下系鞋之事,耻而不书。晋天福中,史臣张昭重修《唐史》, 始有《昭宗本纪》,但云即位之始,有《会昌》之风,岐阳事迹,不能追补。此亦 明唐昭宗有英睿之气,而衰运不振;又明左右无忠义奋发之臣,致梁祖得行其志。 有所警诫,不可不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