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二
贺瑒 司马褧 朱异 顾协 徐摛 鲍泉
瑒少聪敏,齐时沛国刘瓛爲会稽府丞,见瑒深器异之。尝 与俱造吴郡张融,指瑒谓曰:“此生将来爲儒者宗矣。”荐之 爲国子生,举明经。后爲太学博士。
梁天监初,爲太常丞,有司举修宾礼,召见说礼义。武帝 异之,诏朝朔望,预华林讲。四年,初开五馆,以瑒兼五经博 士。别诏爲皇太子定礼,撰五经义。时武帝方创定礼乐,瑒所 建议多见施行。七年,拜步兵校尉,领五经博士。卒于馆。所 着礼、易、老、庄讲疏,朝廷博士议数百篇,宾礼仪注一百四 十五卷。
瑒于礼尤精,馆中生徒常数百,弟子明经对策至数十人。 二子革、季,弟子琛,并传瑒业。
革字文明,少以家贫,躬耕供养,年二十,始辍耒就父受 业,精力不怠。有六尺方床,思义未达,则横卧其上,不尽其 义,终不肯食。通三礼。及长,遍治孝经、论语、毛诗、左传, 爲兼太学博士。长七尺八寸,雍容都雅,吐纳蕴藉。敕于永福 省爲邵陵、湘东、武陵三王讲礼。后爲国子博士,于学讲授, 生徒常数百人。出爲西中郎湘东王谘议参军,带江陵令。王于 州置学,以革领儒林祭酒,讲三礼,荆楚衣冠听者甚衆。前后 再监南平郡,爲人吏所怀。寻兼平西长史、南郡太守。革至孝, 常恨食禄代耕,不及爲养。在荆州历爲郡县,所得俸秩,不及 妻孥,专拟还乡造寺,以申感思。子徽,美风仪,能谈吐,深 爲革爱,先革卒。革哭之,因遘疾而卒。
季亦明三礼,位中书黄门郎,兼着作。
琛字国宝,幼孤,伯父瑒授其经业,一闻便通义理。瑒异 之,常曰:“此儿当以明经致贵。”瑒卒后,琛家贫,常往还 诸暨贩粟以养母。虽自执舟烜,闲则习业,尤精三礼。年二十 余,瑒之门徒稍从问道。
初,瑒于乡里聚徒教授,四方受业者三千馀人。瑒天监中 亡,至是复集,琛乃筑室郊郭之际,茅茨数间,年将三十,便 事讲授。既世习礼学,究其精微,占述先儒,吐言辩絜,坐之 听受,终日不疲。
湘东王幼年临郡,彭城到溉爲行事,闻琛美名,命驾相造。 会琛正讲,学侣满筵,既闻上佐忽来,莫不倾动。琛说经无辍, 曾不降意。溉下车,欣然就席,便申问难,往复从容,义理该 赡。溉叹曰:“通儒硕学,复见贺生。今且还城,寻当相屈。” 琛了不酬答,神用颓然。溉言之王,请补郡功曹史。琛辞以母 老,终于固执。
俄遭母忧,庐于墓所。服阕,犹未还舍,生徒复从之。琛 哀毁积年,骨立而已,未堪讲授。诸生营救,稍稍习业。
普通中,太尉临川王宏临州,召补祭酒从事,琛年已四十 余,始应辟命。武帝闻其有学术,召见文德殿,与语悦之,谓 仆射徐勉曰:“琛殊有门业。”仍补王国侍郎,稍迁兼中书通 事舍人,参礼仪事。累迁尚书左丞,诏琛撰新諡法,便即施用。 时皇太子议大功之末,可以冠子嫁女。琛驳议曰:
令旨以“大功之末,可得冠子嫁女,不得自冠自嫁”。推 以记文,窃犹致惑。案嫁冠之礼,本是父之所成。无父之人, 乃可自冠,故记称大功小功,并以“冠子嫁子”爲文,非关唯 得爲子,己身不得也。小功之末既得自嫁娶,而亦云“冠子娶 妇”,其义益明。故先列二服,每明冠子嫁子,结于后句,方 显自娶之义。既明小功自娶,即知大功自冠矣。盖是约言而见 旨。若谓缘父服大功,子服小功,小功服轻,故得爲子冠嫁, 大功服重,故不得自嫁自冠者,则小功之末,非明父子服殊, 不应复云“冠子嫁子”也。若谓小功之文,言己可娶,大功之 文,不言己冠,故知身有大功,不得自行嘉礼,但得爲子冠嫁。 窃谓有服不行嘉礼,本爲吉凶不可相干。子虽小功之末,可得 行冠嫁,犹应须父得爲其冠嫁。若父于大功之末可以冠子嫁子, 是于吉凶礼无碍;吉凶礼无碍,岂不得自冠自嫁?若自冠自嫁 于事有碍,则冠子嫁子宁独可通?今许其冠子而塞其自冠,是 琛之所惑也。
又令旨推“下殇小功不可娶妇,则降服大功亦不得爲子冠 嫁”。伏寻此旨,若爲降服大功不可冠子嫁子,则降服小功亦 不可自冠自嫁,是爲凡厥降服大功小功皆不得冠娶矣。记文应 云降服则不可,宁得唯称下殇?今不言降服,的举下殇,实有 其义。夫出嫁出后,或有再降,出后之身,于本姊妹降爲大功, 若是大夫服士父,又以尊降,则成小功,其于冠嫁义无以异。 所以然者,出嫁则有受我,出后则有传重,并欲使薄于此而厚 于彼。此服虽降,彼服则隆。昔实期亲,虽复再降,犹依小功 之礼,可冠可娶。若夫期降大功,大功降爲小功,止是一等, 降杀有伦,服末嫁冠,故无有异。唯下殇之服特明不娶之义者, 盖缘以幼弱之故。夭丧情深,既无受厚他姓,又异传重彼宗, 嫌其年幼服轻,顿成杀略,故特明不娶,以示本重之恩。是以 凡厥降服,冠嫁不殊,唯在下殇,乃明不娶。其义若此,则不 得言大功之降服皆不冠嫁也。且记云“下殇小功”,言下殇则 不得通于中上,语小功又不兼于大功。若实大功小功降服皆不 冠嫁,上中二殇亦不冠嫁者,记不得直云“下殇小功则不可”。 恐非文意,此又琛之所疑也。遂从琛议。加员外散骑常侍。旧 尚书南坐无貂,貂自琛始也。迁御史中丞,参礼仪如先。
琛性贪啬,多受赇赂,家产既丰,买主第爲宅,爲有司奏, 坐免官。后爲通直散骑常侍,领尚书左丞,参礼仪事。琛前后 居职,凡郊庙诸仪多所创定,每进见武帝,与语常移晷刻,故 省中语曰:“上殿不下有贺雅。”琛容止闲雅,故时人呼之。 迁散骑常侍,参礼仪如故。
时武帝年高,任职者缘饰奸谄,深害时政。琛啓陈事条封 奏,大略:其一事曰,“今北边稽服,政是生聚教训之时,而 天下户口减落,诚当今之急务。国家之于关外,赋税盖微,乃 至年常租调,动致逋积,而人失安居,宁非牧守之过 ”。其二 事曰,“今天下宰守所以皆尚贪残,罕有廉白者,良由风俗侈 靡使之然也。欲使人守廉隅,吏尚清白,安可得邪?今诚宜严 爲禁制,导之以节俭,贬黜雕饰,纠奏浮华,使衆皆知变其耳 目,改其好恶,则易于反掌”。其三事曰,“斗筲之人,诡竞 求进,运挈瓶之智,徼分外之求,以深刻爲能,以绳逐爲务, 长弊增奸,实由于此。今诚愿责其公平之效,黜其残愚之心, 则下安上谧,无徼幸之患矣”。其四事曰,“自征伐北境,帑 藏空虚,今天下无事,而犹日不暇给者,良有以也。夫国弊则 省其事而息其费,事省则养人,费息则财聚。若言小费不足害 财,则终年不息矣,以小役不足妨人,则终年不止矣”。书奏, 武帝大怒,召主书于前,口受敕责琛曰:“朕有天下四十馀年, 公车谠言,日闻听览。每苦倥偬,更增惛惑。卿珥貂纡组,博 问洽闻,不宜同于闒茸,止取名字,言我能上事,恨朝廷不能 受。卿云‘今北边稽服,政是生聚教训之时,而人失安居,牧 守之过’。但大泽之中有龙有蛇,纵不尽善,不能皆恶 。卿可 分明显出其人 。卿云‘宜导之以节俭’。又云‘至道者必以淳 素爲先’。此言大善。夫子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 虽令不从’。朕绝房室三十馀年,不与女人同屋而寝亦三十馀 年,于居处不过一床之地,雕饰之物不入于宫,此亦人所共知。 受生不饮酒,受生不好音声,所以朝中曲宴未尝奏乐。朕三更 出理事,随事多少。事或少,中前得竟,事多,至日昃方得就 食。既常一食,若昼若夜,无有定时,疾苦之日,或亦再食。 昔腰过于十围,今之瘦削,裁二尺馀。旧带犹存,非爲妄说。 爲谁爲之?救物故也。书云,‘股肱惟人,良臣惟圣’。向使 朕有股肱,可得中主,今乃不免居九品之下 。‘不令而行’, 徒虚言耳。卿又云‘百司莫不奏事,诡竞求进’。今不许外人 呈事,于义可否?以噎废餐,此之谓也。若断呈事,谁尸其任? 专委之人,云何可得 ?是故古人云,‘专听生奸,独任成乱 ‘。何者是宜,具以奏闻。”琛奉敕但谢过而已,不敢有所指 斥。
太清二年,爲中军宣城王长史。侯景陷城,琛被创未死, 贼求得之,舆至阙下,求见仆射王克、领军朱异,劝开城纳贼。 克等让之,涕泣而止。贼复舆送庄严寺疗之。明年,台城不守, 琛逃归乡里。其年,贼寇会稽,复执琛送出都,以爲金紫光禄 大夫。卒。琛所撰三礼讲疏、五经滞义及诸仪注凡百馀篇。子 翊,位巴山太守。
司马褧字元表,河内温人也。曾祖纯之,晋大司农高密敬 王。祖让之,员外常侍。父燮,善三礼,仕齐位国子博士。
褧少传家业,强力专精,手不释卷。沛国刘瓛爲儒者宗, 嘉其学,深相赏好。与乐安任昉善,昉亦推重之。梁天监初, 诏通儒定五礼,有举褧修嘉礼,除尚书祠部郎。时创定礼乐, 褧所建议,多见施行。兼中书通事舍人,每吉凶礼,当时名儒 明山宾、贺瑒等疑不能断者,皆取决焉。累迁御史中丞。
十六年,出爲宣毅南康王长史,行府国并石头戍军事。褧 虽居外官,有敕预文德、武德二殿长名问讯,不限日。迁晋安 王长史,卒。王命记室庾肩吾集其文爲十卷。所撰嘉礼仪注一 百一十六卷。
朱异字彦和,吴郡钱唐人也。祖昭之,以学解称于乡。叔 父谦之字处光,以义烈知名。年数岁,所生母亡,昭之假葬于 田侧,爲族人朱幼方燎火所焚。同産姊密语之,谦之虽小,便 哀感如持丧,长不昏娶。齐永明中,手刃杀幼方,诣狱自系。 县令申灵勖表上之。齐武帝嘉其义,虑相报复,乃遣谦之随曹 武西行。将发,幼方子怿于津阳门伺杀谦之。谦之兄巽之,即 异父也,又刺杀怿。有司以闻。武帝曰:“此皆是义事,不可 问。”悉赦之。吴兴沈顗闻而叹曰:“弟死于孝,兄殉于义, 孝友之节,萃此一门。”巽之字处林,有志节,着辩相论。幼 时,顾欢见而异之,以女妻焉。仕齐官至吴平令。
异年数岁,外祖顾欢抚之,谓其祖昭之曰:“此儿非常器, 当成卿门户。”年十馀,好群聚蒱博,颇爲乡党所患。及长, 乃折节从师。梁初开五馆,异服膺于博士明山宾。居贫,以佣 书自业,写毕便诵。遍览五经,尤明礼、易。涉猎文史,兼通 杂艺,博弈书算,皆其所长。年二十,出都诣尚书令沈约,面 试之,因戏异曰:“卿年少,何乃不廉?”异逡巡未达其旨, 约乃曰:“天下唯有文义棋书,卿一时将去,可谓不廉也。” 寻上书言建康宜置狱司,比廷尉。敕付尚书详议,从之。
旧制,年二十五方得释褐,时异适二十一,特敕擢爲扬州 议曹从事史。寻有诏求异能之士,五经博士明山宾表荐异 : “年时尚少,德备老成,在独无散逸之想,处闇有对宾之色。 器宇弘深,神表峰峻。金山万丈,缘陟未登;玉海千寻,窥映 不测。加以珪璋新琢,锦组初构,触响铿锵,遇采便发。观其 信行,非唯十室所稀,若使负重遥途,必有千里之用。”武帝 召见,使说孝经、周易义,甚悦之,谓左右曰:“朱异实异。” 后见明山宾曰:“卿所举殊得人。”仍召直西省,俄兼太学博 士。其年,帝自讲孝经,使异执读。迁尚书仪曹郎,入兼中书 通事舍人。后除中书郎,时秋日,始拜,有飞蝉正集异武冠上, 时咸谓蝉珥之兆。迁太子右卫率。
普通五年,大举北侵,魏徐州刺史元法僧遣使请举地内属, 诏有司议其虚实。异曰:“自王师北讨,克获相继,徐州地转 削弱,咸愿归罪。法僧惧祸,其降必非僞也。”帝仍遣异报法 僧,并敕衆军应接,受异节度。及至,法僧遵承朝旨,如异策 焉。迁散骑常侍。
异容貌魁梧,能举止,虽出自诸生,甚闲军国故实。自周 舍卒后,异代掌机密,其军旅谋谟,方镇改换,朝仪国典,诏 诰敕书,并典掌之。每四方表疏,当局簿领,谘详请断,填委 于前,异属辞落纸,览事下议,纵横敏赡,不暂停笔,顷刻之 间,诸事便了。
迁右卫将军。啓求于仪贤堂奉述武帝老子义,敕许之。及 就讲,朝士及道俗听者千馀人,爲一时之盛。时城西又开士林 馆以延学士,异与左丞贺琛递日述武帝礼记中庸义。皇太子又 召异于玄圃讲易。
大同八年,改加侍中。异博解多艺,围碁上品,而贪财冒 贿,欺罔视听,以伺候人主意,不肯进贤黜恶。四方饷馈,曾 无推拒,故远近莫不忿疾。起宅东陂,穷乎美丽,晚日来下, 酣饮其中。每迫曛黄,虑台门将阖,乃引其卤簿自宅至城,使 捉城门停留管钥。既而声势所驱,熏灼内外,産与羊侃相埒。 好饮食,极滋味声色之娱,子鹅炰鰌不辍于口,虽朝谒,从车 中必齎饴饵。而轻傲朝贤,不避贵戚。人或诲之,异曰:“我 寒士也,遭逢以至今日。诸贵皆恃枯骨见轻,我下之,则爲蔑 尤甚。我是以先之。”
自徐勉、周舍卒后,外朝则何敬容,内省则异。敬容质悫 无文,以纲维爲己任,异文华敏洽,曲营世誉,二人行异而俱 见幸。异在内省十馀年,未尝被谴 。司农卿傅岐尝谓异曰 : “今圣上委政于君,安得每事从旨。顷者外闻殊有异论。”异 曰:“政言我不能谏争耳。当今天子圣明,吾岂可以其所闻干 忤天听。”
太清二年,爲中领军,舍人如故。初,武帝梦中原尽平, 举朝称庆,甚悦,以语异曰:“吾生平少梦,梦必有实。”异 曰:“此宇内方一之征。”及侯景降,敕召群臣廷议,尚书仆 射谢举等以爲不可许。武帝欲纳之,未决,尝夙兴至武德合口, 独言:“我国家犹若金瓯,无一伤缺,承平若此,今便受地, 讵是事宜?脱至纷纭,悔无所及。”异探帝微旨,答曰:“圣 明御宇,上应苍玄,北土遗黎,谁不慕仰,爲无机会,未达其 心。今侯景分魏国太半,远归圣朝;若不容受,恐绝后来之望。” 帝深纳异言,又感前梦,遂纳之。及贞阳侯败没,帝忧曰 : “今勿作晋家事乎 ?”寻而贞阳自魏遣使述魏相高澄欲申和 睦。敕有司定议。异又议以和爲允,帝从之。其年六月,遣建 康令谢挺、通直郎徐陵使北通好。时侯景镇寿春,疑惧,累啓 请绝和,及致书与异饷金二百两,又致书于制局监周石珍令具 申闻。异纳其金而不停北使,景遂反。
初,景谋反,合州刺史鄱阳王范、司州刺史羊鸦仁并累有 啓闻。异以景孤立寄命,必不应尔,乃谓使曰:“鄱阳王遂不 许国家有一客!”并不爲闻奏。及贼至板桥,使前寿州司马徐 思玉先至求见于上,上召问之,思玉紿称反贼,请闲陈事。上 将屏左右,舍人高善宝曰:“思玉从贼中来,情僞难测,安可 使其独在殿上。”时异侍坐,乃曰:“徐思玉岂是刺客邪?何 言之僻。”善宝曰:“思玉已将临贺入北,讵可轻信。”言未 卒,思玉果出贼啓,异大惭。贼遂以讨异及陆验爲名。及景至 城下,又射啓言“朱异等蔑弄朝权,轻作威福,臣爲谗臣所陷, 欲加屠戮。陛下诛异等,臣敛辔北归”。帝问简文曰:“有是 乎?”对曰:“然”。帝召有司将诛之,简文曰:“贼特以异 等爲名耳,今日杀异,无救于急,适足贻笑将来。若祅氛既息, 诛之未晚。”帝乃止。
异之方幸,在朝莫不侧目,虽皇太子亦不能平。至是城内 咸尤异,简文爲四言湣乱诗曰:“湣彼阪田,嗟斯氛雾。谋之 不臧,褰我王度。”又制围城赋,末章云:“彼高冠及厚履, 并鼎食而乘肥。升紫霄之丹地,排玉殿之金扉。陈谋谟之啓沃, 宣政刑之福威。四郊以之多垒,万邦以之未绥。问豺狼其何者? 访虺蜴之爲谁?”并以指异。又帝登南楼望贼,顾谓异曰 : “四郊多垒,谁之罪欤?”异流汗不能对。惭愤发病卒,时年 六十七。诏赠尚书右仆射。旧尚书官不以爲赠,及异卒,武帝 悼惜之,方议赠事,左右有善异者,乃啓曰:“异生平所怀, 愿得执法。”帝因其宿志,特有此赠。
异居权要三十馀年,善承上旨,故特被宠任。历官自员外 常侍至侍中,四官皆珥貂,自右卫率至领军,四职并驱卤簿, 近代未之有也。异及诸子自潮沟列宅至青溪,其中有台池翫好, 每暇日与宾客游焉。四方馈遗,财货充积,性吝啬,未尝有散 施。厨下珍羞恒腐烂,每月常弃十数车,虽诸子别房亦不分赡。 所撰礼、易讲疏及仪注文集百馀篇。
子肃,位国子博士;次闰,司徒掾。并遇乱卒。
顾协字正礼,吴郡吴人,晋司空和六世孙也。幼孤,随母 养于外氏。外从祖右光禄大夫张永尝携内外孙侄游虎丘山,拹 年数岁,永抚之曰:“儿欲何戏 ?”协曰:“儿政欲枕石漱 流。”永叹息曰:“顾氏兴于此子。”及长好学,以精力称。 外氏诸张多贤达,有识鉴,内弟率尤推重焉。
初爲扬州议曹从事,举秀才。尚书令沈约览其策而叹曰: “江左以来,未有斯作。”爲兼廷尉正。太尉临川王闻其名, 召掌书记,仍侍西丰侯正德读。正德爲巴西、梓潼郡,协除所 部新安令。未至县遭母忧,刺史始兴王厚资遣之,送丧还。于 峡江遇风,同旅皆漂溺,唯协一舫触石得泊焉。咸谓精诚所致。 张率尝荐之于帝,问协年,率言三十有五。帝曰:“北方 高凉,四十强仕,南方卑湿,三十已衰。如协便爲已老,但其 事亲孝,与友信,亦不可遗于草泽。卿便称敕唤出。”于是以 协爲兼太学博士。累迁湘东王参军,兼记室。
普通中,有诏举士,湘东王表荐之,即召拜通直散骑侍郎, 兼中书通事舍人。大通三年,霆击大航华表然尽。建康县驰啓, 协以爲非吉祥,未即呈闻。后帝知之,曰:“霆之所击,一本 罚恶龙,二彰朕之有过。协掩恶扬善,非曰忠公。”由是见免。 后守鸿胪卿,员外散骑常侍,卿、舍人并如故。
自爲近臣,便繁几密,每有述制,敕前示协,时辈荣之。 卒官无衾以敛,爲士子所嗟叹。武帝悼惜之,爲举哀。赠散骑 常侍,諡曰温子。
协少清介,有志操,初爲廷尉正,冬服单薄,寺卿蔡法度 欲解襦与之,惮其清严,不敢发口,谓人曰:“我愿解身上襦 与顾郎,顾郎难衣食者。”竟不敢以遗之。及爲舍人,同官者 皆润屋,协在省十六载,器服饮食不改于常。有门生始来事协, 知其廉洁,不敢厚饷,止送钱二千,协发怒,杖二十,因此事 者绝于馈遗。自丁艰忧,遂终身布衣蔬食。少时将娉舅息女, 未成昏而协母亡,免丧后不复娶。年六十馀,此女犹未他适, 协义而迎之。晚虽判合,卒无胤嗣。
协博极群书,于文字及禽兽草木尤称精详,撰异姓苑五卷, 琐语十卷,文集十卷,并行于世。
徐摛字士秀,东海郯人也,一字士缋。祖凭道,宋海陵太 守。父超之,梁天监初位员外散骑常侍。
摛幼好学,及长,遍览经史,属文好爲新变,不拘旧体。 晋安王纲出戍石头,武帝谓周舍曰:“爲我求一人,文学俱长, 兼有行者,欲令与晋安游处。”舍曰:“臣外弟徐摛,形质陋 小,若不胜衣,而堪此选。”帝曰:“必有仲宣之才,亦不简 貌。”乃以摛爲侍读。大通初,王总戎北侵,以摛兼宁蛮府长 史,参赞戎政,教命军书,多自摛出。王入爲皇太子,转家令, 兼管记,寻带领直。
摛文体既别,春坊尽学之,“宫体”之号,自斯而始 。帝 闻之怒,召摛将加诮责,及见,应对明敏,辞义可观,乃意释。 因问五经大义,次问历代史及百家杂记,末论释教。摛商较从 横,应答如响,帝甚加叹异,更被亲狎,宠遇日隆。领军朱异 不悦,谓所亲曰:“徐叟出入两宫,渐来见逼,我须早爲之所。” 遂承闲白帝曰:“摛年老,又爱泉石,意在一郡自养。”帝 谓摛欲之,乃召摛曰:“新安大好山水,任昉等并经爲之,卿 爲我临此郡。”中大通三年,遂出爲新安太守。爲政清静,教 人礼义,劝课农桑,期月风俗便改。秩满,爲中庶子。
时临城公纳夫人王氏,即简文妃侄女。晋、宋以来,初昏 三日,妇见舅姑,衆宾皆列观,引春秋义云“丁丑,夫人姜氏 至。戊寅,公使大夫宗妇觌用币”。戊寅即丁丑之明日,故礼 官据此皆云“宜依旧观 ”。简文问摛,摛议曰:“仪礼云 : ‘质明赞见妇于舅姑。’杂记又云:‘妇见舅姑,兄弟姊妹皆立 于堂下。’政言妇是外宗,未审涧令,所以舅延外客,姑率内 宾,堂下之仪,以备盛礼。近代妇于舅姑本有戚属,不相瞻者。 夫人乃妃侄女,有异他姻,觌见之仪,谓应可略。”简文从其 议。除太子左卫率。
及侯景攻陷台城,时简文居永福省。贼衆奔入,侍卫走散, 莫有存者。摛独侍立不动,徐谓景曰:“侯公当以礼见,何得 如此。”凶威遂折,侯景乃拜。由是常惮摛。简文嗣位,进授 左卫将军,固辞不拜。简文被闭,摛不获朝谒,因感气疾而卒, 年七十八。赠侍中、太子詹事,諡贞子。长子陵,最知名。
陵字孝穆。母臧氏,尝梦五色云化爲凤,集左肩上,已而 诞陵。年数岁,家人携以候沙门释宝志,宝志摩其顶曰:“天 上石麒麟也。”光宅寺慧云法师每嗟陵早就,谓之顔回。八岁 属文,十三通庄、老义。及长,博涉史籍,从横有口辩。父摛 爲晋安王谘议,王又引陵参宁蛮府军事。王立爲皇太子,东宫 置学士,陵充其选。稍迁尚书度支郎。
出爲上虞令。御史中丞刘孝仪与陵先有隙,风闻劾陵在县 赃汙,因坐免。久之,爲通直散骑侍郎。梁简文在东宫,撰长 春殿义记,使陵爲序。又令于少傅府述己所制庄子义。
太清二年,兼通直散骑常侍使魏,魏人授馆宴宾。是日甚 热,其主客魏收嘲陵曰:“今日之热,当由徐常侍来。”陵即 答曰:“昔王肃至此,爲魏始制礼仪;今我来聘,使卿复知寒 暑。”收大惭。齐文襄爲相,以收失言,囚之累日。
及侯景入寇,陵父摛先在围城之内,陵不奉家信,便蔬食 布衣,若居哀恤。会齐受魏禅,梁元帝承制于江陵,复通使于 齐。陵累求复命,终拘留不遣,乃致书于仆射杨遵彦,不报。 及魏平江陵,齐送贞阳侯明爲梁嗣,乃遣陵随还。太尉王僧辩 初拒境不纳,明往复致书,皆陵辞也。及明入,僧辩得陵大喜, 以爲尚书吏部郎,兼掌诏诰。其年陈武帝诛僧辩,仍进讨韦载, 而任约、徐嗣徽乘虚袭石头,陵感僧辩旧恩,往赴约。约平, 武帝释陵不问,以爲尚书左丞。
绍泰二年,又使齐。还除给事黄门侍郎,秘书监。陈受禅, 加散骑常侍。天嘉四年,爲五兵尚书,领大着作。六年,除散 骑常侍,御史中丞。时安成王顼爲司空,以帝弟之尊,权倾朝 野。直兵鲍僧叡假王威风,抑塞辞讼,大臣莫敢言,陵乃奏弹 之。文帝见陵服章严肃,若不可犯,爲敛容正坐。陵进读奏状, 时安成王殿上侍立,仰视文帝,流汗失色,陵遣殿中郎引王下 殿。自是朝廷肃然。
迁吏部尚书,领大着作。陵以梁末以来,选授多失其所, 于是提举纲维,综核名实。时有冒进求官,驰竞不已者,乃爲 书宣示之,曰:“永定之时,圣朝草创,干戈未息,尚无条序。 府库空虚,赏赐悬乏,白银难得,黄劄易营。权以官阶,代于 钱绢,义在抚接,无计多少。致令员外常侍,路上比肩,谘议 参军,市中无数,岂是朝章应其如此。今衣冠礼乐,日富年华, 何可犹作旧意,非理望也。所见诸君多踰本分,犹言大屈,未 谕高怀。若问梁朝朱领军异亦爲卿相,此不踰其本分耶?此是 天子所拔,非关选序。梁武帝云:‘世间人言有目色,我特不 目色范悌。’宋文帝亦云:‘人岂无运命,每有好官缺,辄忆 羊玄保。’此则清阶显职,不由选也。既忝衡流,诸贤深明鄙 意。”自是衆咸服焉。时论比之毛玠。
及宣帝入辅,谋黜异志者,引陵预其议。宣帝即位,封建 昌县侯。太建中,爲尚书左仆射,抗表推周弘正、王劢等。帝 召入内殿,曰:“卿何爲固辞而举人乎?”陵曰:“弘正旧蕃 长史,王劢太平中相府长史,张种帝乡贤戚,若选贤旧,臣宜 居后。”固辞累日,乃奉诏。
及朝议北侵,宣帝命举元帅,衆议在淳于量,陵独曰 : “不然。吴明彻家在淮左,悉彼风俗,将略人才,当今无过者。” 于是争论数日不能决,都官尚书裴忌曰:“臣同徐仆射。”陵 应声曰:“非但明彻良将,忌即良副也。”是日诏明彻爲大都 督,令忌监军事,遂克淮南数十州地 。宣帝因置酒,举杯属 陵曰:“赏卿知人。”
七年,领国子祭酒,以公事免侍中、仆射。寻加侍中,给 扶。十三年,爲中书监,领太子詹事。以年老累表求致事,宣 帝亦优礼之,诏将作爲造大斋,令陵就第摄事。后主即位,迁 左光禄大夫、太子少傅。至德元年卒,年七十七,诏赠特进。 初,后主爲文示陵,云他人所作。陵嗤之曰:“都不成辞句。” 后主衔之,至是諡曰章僞侯。
陵器局深远,容止可观,性又清简,无所营树,俸禄与亲 族共之。太建中,食建昌户,户送米至水次,亲戚有贫匮者, 皆召令取焉,数日便尽。陵家寻致乏绝。府僚怪问其故,陵云: “我有车牛衣裳可卖,馀家有可卖不?”其周给如此。
少而崇信释教,经论多所释解。后主在东宫,令陵讲大品 经,义学名僧,自远云集,每讲筵商较,四坐莫能与抗。目有 青精,时人以爲聪慧之相也。自陈创业,文檄军书及受禅诏策, 皆陵所制,爲一代文宗。亦不以矜物,未尝诋诃作者。其于后 进,接引无倦。文、宣之时,国家有大手笔,必命陵草之。其 文颇变旧体,缉裁巧密,多有新意。每一文出,好事者已传写 成诵,遂传于周、齐,家有其本。后逢丧乱,多散失,存者三 十卷。陵有四子:俭、份、仪、僔。
俭一名报,幼而修立,勤学有志操。汝南周弘直重其爲人, 妻之以女。梁元帝召爲尚书金部郎中。常侍宴赋诗,元帝叹赏 之,曰:“徐氏之子,复有文矣。”魏平江陵,还建邺,累迁 中书侍郎。
太建初,广州刺史欧阳纥举兵反,宣帝令俭持节喻旨。纥 见俭,盛列仗卫,言辞不恭。俭曰:“吕嘉之事,诚当已远, 将军独不见周迪、陈宝应乎?”纥默然不答。惧俭沮衆,不许 入城,置俭于孤园寺。纥尝出见俭,俭谓曰:“将军业已举事, 俭须还报天子。俭之性命虽在将军,将军成败不在于俭。幸不 见留。”纥于是遣俭。从间道驰还。宣帝乃命章昭达讨纥,以 俭监昭达军。纥平,爲兼中书通事舍人。
后主立,累迁寻阳内史,爲政严明,盗贼静息。迁散骑常 侍,袭封建昌侯。入爲御史中丞。俭公平无所阿附,尚书令江 总望重一时,爲俭所劾,后主深委任焉。祯明二年卒。
份少有父风。九岁爲梦赋,陵见之,谓所亲曰:“吾幼属 文亦不加此。”爲海盐令,有政绩。入爲太子洗马。性孝弟, 陵尝疾笃,份烧香泣涕,跪诵孝经,日夜不息,如是者三日, 陵疾豁然而愈,亲戚皆谓份孝感所致。先陵卒。
仪少聪警,仕陈位尚书殿中郎。陈亡,隐于钱唐之赭山。 隋炀帝召爲学士,寻除着作佐郎。大业四年卒。
陵弟孝克,有口辩,能谈玄理。性至孝,遭父忧殆不胜丧。 事所生母陈氏,尽就养之道。梁末,侯景寇乱,孝克养母,饘 粥不能给。妻东莞臧氏,领军将军盾女也,甚有容色。孝克乃 谓曰:“今饥荒如此,供养交阙,欲嫁卿与富人,望彼此俱济, 于卿如何?”臧氏弗许之。时有孔景行者,爲侯景将,多从左 右逼而迎之,臧氏涕泣而去,所得谷帛,悉以遗母。孝克又剃 发爲沙门,改名法整,兼乞食以充给焉。臧氏亦深念旧恩,数 私致馈饷,故不乏绝。后景行战死,臧氏伺孝克于途中,累日 乃见,谓孝克曰:“往日之事,非爲相负,今既得脱,当归供 养。”孝克默然无答。于是归俗,更爲夫妻。
后东游,居钱唐之佳义里,与诸僧讨论释典,遂通三论。 每日二时讲,旦讲佛经,晚讲礼传,道俗受业者数百人。天嘉 中,除剡令,非其好,寻去职。太建四年,征爲秘书丞,不就。 乃蔬食长斋,持菩萨戒,昼夜讲诵法华经。宣帝甚嘉其操行。 后爲国子祭酒。孝克每侍宴,无所食噉,至席散,当其前 膳羞损减。帝密记以问中书舍人管斌,斌自是伺之,见孝克取 珍果纳绅带中。斌当时莫识其意,后寻访,方知其以遗母。斌 以啓,宣帝嗟叹良久,乃敕自今宴享,孝克前馔,并遣将还, 以饷其母。时论美之。
至德中,皇太子入学释奠,百司陪列。孝克发孝经题,后 主诏皇太子北面致敬。祯明元年,入爲都官尚书。自晋以来, 尚书官僚,皆携家属居省。省在台城内下舍门中,有阁道东西 跨路,通于朝堂。其第一即都官省,西抵阁道,年代久远,多 有鬼怪。每夜昏之际,无故有声光,或见人着衣冠从井中出, 须臾复没;或闸合自然开闭。居多死亡,尚书周确卒于此省。 孝克代确,便即居之,经两载,祅变皆息,时人咸以爲贞正所 致。
孝克性清素,好施惠,故不免饥寒。后主敕以石头津税给 之,孝克悉用设斋写经,随尽。
二年,爲散骑常侍,侍东宫。陈亡,随例入长安。家道壁 立,所生母患,欲粳米爲粥,不能常办。母亡后,孝克遂常噉 麦,有遗粳米者,孝克对而悲泣,终身不复食焉。
开皇十二年,长安疾疫,隋文帝闻其名行,召令于尚书都 堂讲金刚般若经。寻授国子博士,后侍东宫,讲礼传。
十九年,以疾卒,年七十三。临终政坐念佛,室内有非常 香气,邻里皆惊异之。子万载,位太子洗马。
鲍泉字润岳,东海人也。父几字景玄,家贫,以母老诣吏 部尚书王亮干禄,亮一见嗟赏,举爲舂陵令。后爲明山宾所荐, 爲太常丞。以外兄傅昭爲太常,依制缌服不得相临,改爲尚书 郎,终于湘东王谘议参军。
泉美须髯,善举止,身长八尺,性甚警悟。博涉史传,兼 有文笔。少事元帝爲国常侍,早见擢任,谓曰:“我文之外无 出卿者。”后爲通直侍郎。常乘高幰车,从数十左右,伞盖服 玩甚精。道逢国子祭酒王承,承疑非旧贵,遣访之,泉从者答 曰“鲍通直”。承怪焉,复欲辱之,遣逼车问:“鲍通直复是 何许人,而得如此!”都下少年遂爲口实,见尚豪华人,相戏 曰“鲍通直复是何许人,而得如此”,以爲笑谑。
及元帝承制,累迁至信州刺史。方等之败,元帝大怒,泉 与王僧辩讨之。僧辩曰:“计将安出?”泉曰:“事等沃雪, 何所多虑。”僧辩曰:“君言文士常谈耳,河东少有武干,非 精兵一万不可以往。竟陵甲卒不久当至,犹可重申。欲与卿入 言之。”泉许诺,及僧辩如向言,泉默然不继。元帝大怒,于 是械系僧辩,时人比泉爲郦寄。
泉既专征长沙,久而不克。元帝乃数泉二十罪,爲书责之 曰:“面如冠玉,还疑木偶,须似猬毛,徒劳绕喙。”乃从狱 中起王僧辩代泉爲都督,使舍人罗重欢领斋仗三百人与僧辩 往。乃至长沙,遣通泉曰:“罗舍人被令送王竟陵来。”泉愕 然,顾左右曰:“得王竟陵助我经略,贼不足平矣。”乃拂席 坐而待之。僧辩入,乃背泉而坐曰:“鲍郎,卿有罪,令旨使 我锁卿,卿勿以故意见期。”命重欢出令示泉,锁之床下。泉 顔色自若,了无惧容,曰:“稽缓王师,罪乃甘分,但恐后人 更思鲍泉之愦愦耳。”僧辩色甚不平,泉乃啓陈淹迟之罪。元 帝寻复其任,令与僧辩等东逼邵陵王于郢州。
郢州平,元帝以世子方诸爲刺史,泉爲长史,行州府事。 方诸见泉和弱,每有谘陈未尝用,使泉伏床骑背爲马,书其衣 作其姓名,由是州府尽相欺。侯景密遣将宋子仙、任约袭之。 方诸与泉不恤军政,唯蒱酒自乐,云“贼何由得至”。既而传 告者衆,始命阖门。城陷,贼执方诸及泉送之景所。后景攻王 僧辩于巴陵不克,败还,乃杀泉于江夏,沈其尸于黄鹤矶。
初,泉梦着朱衣行水上,及死,举身带血而沈于江如其梦。 泉于仪礼尤明,撰新仪三十卷行于世。
时又有鲍行卿以博学大才称,位后军临川王录事,兼中书 舍人,迁步兵校尉。上玉璧铭,武帝发诏褒赏。好韵语,及拜 步兵,面谢帝曰:“作舍人,不免贫,得五校,实大校。”例 皆如此。有集二十卷。撰皇室仪十三卷,乘舆龙飞记二卷。
弟客卿位南康太守。客卿三子,检、正、至,并才艺知名, 俱爲湘东王五佐。正好交游,无日不适人,人爲之语曰:“无 处不逢乌噪,无处不逢鲍佐。”正不爲湘东王所知,献书告退。 王恨之。及建邺城陷,正爲尚书外兵郎,病不能起。景杂于死 尸焚之。王闻之曰:“忠非纪信,利非象齿,焚如弃如,于是 乎得。”君子以此知湘东王不仁。检爲湘东镇西府中记室,使 蜀,不屈于武陵王,见害。
论曰:夏侯胜云,“士患不明经术,经术明,取青紫如拾 地芥耳”。于贺瑒、贺琛、朱异、司马褧其得之矣 。而异遂徼 宠幸,任事居权,不能以道佐时,苟取容媚。及延寇败国,实 异之由,祸难既彰,不明其罪,亦既身死,宠赠犹殊。罚既弗 加,赏亦斯滥。夫太清之乱,固其宜矣。顾协清介,足以追踪 古人,徐摛贞正,仁者信乎有勇。孝穆聪明特达,缔构兴王, 献替谋猷,亮直斯在。泉本文房之士,每处荷戈之任,非材之 责,胜任不亦难乎。